遒厚学者气儒雅君子风—李一先生书法品读
李一先生书法作品比较全面的展示是五年前《李一楮墨编》的出版，当时他即以独特的艺术面貌令人耳目一新；而今年五月“李一书法展”在中国美术馆的成功举办，他的书法更加引起了社会的广泛瞩目和赞誉。其实，他闻名书法界的时间已经很长了。早在1981年的“全国大学生首届书法竞赛”中他已经获了奖，而在今天来看，那次书法展正是全国性书法热潮初起时里程碑性质的展览，因为其中的一些获奖者现在已经成了书法界的杰出中年书家；李一先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。李一先生还是当今著名美术学家和出色的美术工作者，并且书名在很长时间内被其美术界的成就所掩。当我们今天看到他更多的作品时，却不得不为他独特的艺术风范所感染。在当代书法创作领域，李一先生以遒厚儒雅的艺术风格独标风范，值得细细品读。
李一先生多以面貌独特的章草书和小楷书行世，其中尤以章草书的遒厚儒雅风范先声夺人。其书法曾受到王蘧常先生书风的影响，不过他更多的是学习了王蘧常学书的方法，而不是其形式本身。王蘧常学书曾自谓“不落唐以后一笔”，形成了高古奇崛的书风，号称“蘧草”。李一从中受到启示，取法汉魏之间，于汉代的简书章草颇多用功，以个性涵养之而又师法自用，自然具有了自家风貌。
与“蘧草”相比，李一的章草书的线条避开“蘧草”的苍老而追求活泼之趣，字法避开“蘧草”的生涩而追求可识读性，从而具有了儒雅流动的气息。同为学者书法，王蘧常得力于古文字的修养，而李一却得力于美术学方面的修养。正如薛永年先生所指出的，李一章草书还吸取了近现代“画家书法”的营养，八大的结字造型之法和黄宾虹的用墨法都对其书风产生了影响。现阶段的李一章草书，具有遒厚学者之气和儒雅君子之风，已经初具自家风貌。观其书作，整体有一种古逸之气，字法遒婉深邃，字形参差变化，字间流宕有致；笔法沉着自如，时有逸笔放出，强化了书作的抒情气氛和形式感。
概观近现代书法史，于章草书有建树者寥若晨星。清末中后期碑学的兴起，使篆、隶书体得到了突出发展，却也造成了书法进一步发展的障碍。就连力倡北碑的康有为也注意到了其弊端：“近世北碑盛行，帖学渐废，草法则既灭绝。”（《广艺舟双辑》）因此，如何复兴行草笔法是时代向书家提出的考验，一切优秀的书家都力求有所突破。
沈曾植是近代最早以章草意韵及笔法融入碑体行书的大家，王世镗、罗复戡则专心致力于章草创作而自成风范，他们之后，郑诵先、王蘧常、高二适的章草创作在建国后渐趋成熟。郑、王、高三人壮岁之际正逢章草盛行之时，且郑诵先与罗复戡相交甚稔，王蘧常为沈曾植得意弟子，高二适则在时风影响下，于章草研究别有建树；故他们致力于章草创作也是极自然的事。在书风上，沈氏得奇崛，王世镗得流便，郑诵先得硬朗、王蘧常得古涩，高二适得飞扬，他们各开新境，使章草一体再放异彩。自此考察，当今李一先生儒雅的章草书风已经卓立书坛，自成魅力。
章草书创作之外，李一还擅长小楷。多年来，他已经习惯于用毛笔抄写古籍。从这一点来说，他走的是传统学者的书法之路。就在这反复的笔墨磨练中，书法也成了他生活的必需，艺术的生活化和生活的艺术化在他的身上统一了起来。相对而言，动态类书体（行草）易于体现出书家的才情气质，静态类书体（篆隶楷）最能表现出书家的功夫。李一先生的小楷书作表现了扎实的功力。其行笔爽快利落，节奏跳跃性大，字形欹侧多姿，稚拙可爱，有魏晋小楷的形迹，得奕奕生动之趣。另外，我尝见他近期书展中的一件小楷书作，将其章草书的笔法意趣化入其中，展示出他在不同书体间的融会贯通能力，或许这是他试图在小楷书上建立自家风范的有益尝试。
风格即人。李一先生在书法艺术上的造就得利于他多方面的修养。
李一先生具有广博的知识修养和社会阅历。他多年来潜心美术研究，得明师益友之助，对美术本身的发展形成了自己的学书观点。《中国古代美术批评史纲》、《中西美术批评比较》等专著，已经说明了他在美术研究上的造就。他身处“观察”美术的舆论中心，又得以概揽美术发展的大势和艺界众相，涵养了其心胸和气魄。这种书法技法以外的经历，是其今后书法创作的无穷财富。因为书法创作上的造就从来不只是书法本身所能决定的，这需要多方面的修养。李一先生无疑具备了今后创变的潜力。
来自圣人故里的李一先生，是一位诚挚的艺术家，为人厚重重情意；他也是一位儒雅的学者，处世有谦谦君子之风，这已经为众多的评论者和熟悉他的朋友所指出。其人格的魅力益增加了其艺术作品的内涵。在当今艺术界，做一个随波逐流的人，要比依照自己的鼓声节奏前进的人容易得多；要做到无论何时都能把握住自我，而不管目前正在流行什么，那需要书家相当的自信与独立个性。
“立身挺脊梁”的人生信条，使李一先生在从事繁忙工作的同时，扎实走着自己的艺术与人生之路，不赶热闹，也不愿张扬自己。“假如有一天让我自由选择，我会百事不问，尽情于书。因为我已体验到最愉快最能映照心境的是书法，最使我自信的也是书法。以我前半生的艺术阅历和基本功，加上后半生的集中探讨和研究，或许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。”（李一《从艺随想》）这一夫子自道，加之多年来似乎与书法界若即若离的经历，已经证明了李一先生对书法艺术的那份执着、自信与坦然。
祝愿李一先生今后的艺术道路更上层楼！（原载《书与画》杂志2007年第9期）
刘宗超河北大学艺术学院教授